8月19日 禮儀主義
梁家麟

經文:歌羅西書二20~23

既然你們與基督同死而脫離了世上粗淺的學說,為甚麼仍像生活在世俗中一樣,去服從那「不可拿、不可嘗、不可摸」等類的規條呢?這些都是根據人的命令和教導,論到這一切都是一經使用就都敗壞了。這些規條使人徒有智慧之名,用私意崇拜,自表謙卑,苦待己身,其實在剋制肉體的情慾上毫無功效。

保羅接着批評假師傅「故意謙虛」和「敬拜天使」,兩個短句在同一個冠詞之下,所以是緊密關連的。

假師傅常常高擡天使的地位,將天使定位為上帝與人之間的居間者和中介者。他們總是宣稱上帝太偉大太神聖了,而作為人的我們太卑微太低賤了,人是沒有資格來到上帝跟前說話的,任何以為能直接面聖的想法都是對上帝的冒犯。「你是誰?你配覲見上帝嗎?」那怎麼辦?人只好走太監路線,透過上帝身邊的侍從來做傳話人。我們向天使說話,再請託天使向上帝傳話;上帝若有話要說,也由天使代為頒佈。

這種「扮謙卑、扮敬虔」的做法,在二千年的教會歷史裏層出不窮。天主教會一直宣稱,凡夫俗子的信徒沒有資格直面上帝,所以在上帝和人中間架設了大量中介物,無論是天使、聖人,抑或馬利亞,都是人和上帝之間的中保,也就是在耶穌基督這位中保之外,尚有中保的中保;此外,聖階制度、聖事、禮儀,統統是人與上帝間的中保。

禮儀是死物,如何成為人和上帝中間的中保?倡議者說:拙口笨舌、思想庸俗的人,不應妄圖用自己的語言向上帝說話,這很容易冒犯上帝,最好還是背誦聖教會所精心編寫好的禱文,所以他們叫祈禱爲念經。近年來,非禮儀教會中間也有人作類似的主張,要求在崇拜中作公禱或祝福時,只能唸誦編寫好的禱文,有人更宣稱只宜以經文來祈禱。無論如何,這些禮儀派的人(ritualists)主張,人只能藉着某套規劃好的禮儀,嚴格遵從精心編排的舉止和臺詞,才能跟上帝說話。我們在上帝面前不說自己的話,卻是念誦別人的話。

禮儀派最喜歡探究祈禱的標準規格:怎樣的禱告格式纔是最符合屬靈的要求的?他們主張,禱告內容必須遵照三一神學的框架進行,聖父、聖子和聖靈各佔三分之一。他們又說,標準的禱告必須先作讚美,繼而感謝,接着是認罪,最後是祈求和代求。要問這是甚麼標準?得毫不含糊地說,絕對跟聖經無關,聖經沒有這樣的標準,既無直接教導,也沒有具體榜樣。

保羅指出,假師傅說的是100%人的教訓,用人的智慧和私意崇拜,在屬靈上毫無價值。他指責假師傅「自表謙卑」,就是扮謙卑了。噢,也許他們最初真的是懷着謙卑的心,覺着人卑微不配,不純是裝假的。但當他們將人的地位無限壓抑,認定人無資格直接跟上帝說話時,不經意便高擡了天使的地位。

保羅說假師傅主張「敬拜天使」,多數學者都認為這是誇張了的說法,猶太人是嚴格的一神論者,應該不會拜天使的。保羅大概是用了諷刺的說法,指出假師傅訂定了一大堆規矩和禁忌,人既不能直接向上帝祈禱,只能藉天使傳話,便等於是向天使祈禱了,這豈非就是敬拜天使了嗎?此外,學者也相信「敬拜」這個詞指的是各種複雜的禮儀。假師傅是禮儀主義者。

保羅進一步指出:「這等人拘泥在所見過的」(二18b),這是和合本的譯法。「拘泥」是執着或沈迷的意思。多數的解釋是假師傅曾見過某個異象,便宣稱這個經驗是絕對真理,嗣後的教導便依據他們的個人經驗作為權威。(至於否認假師傅所得的是真異象的人,便說他們「所見過的」是「幻象」,呂振中、和修版和思高版皆如此翻譯。)不管見到的是「異象」抑或「幻象」,總之假師傅是以個人的經驗和領受作為普遍真理的根據。在二千年的教會歷史裏,將個人領受奉為絕對真理,是大多數異端邪說的特徵。

「隨着自己的慾望無故的自高自大」(二18c):「慾望」指假師傅所依憑的是肉體的意念,保羅否認他們所宣稱的神聖來源,然後指出,他們所作的種種規矩和禁忌的主張是毫無根據的,也是狂妄自大的舉措。公允地說,假師傅要是沒有撒謊,他們所得的也許是真的「異象」而非「幻象」,但他們將個人的經驗推演成絕對真理,變成普遍性的宗教要求,便是沒有理由(「無故」)、完全荒謬的事。將個人單個的經驗奉為普遍真理的來源,將自己的領受視為訂定教會規矩的標準,這個做法也太狂妄自大了。

狂妄自大的一個重要表徵,是「不緊隨元首」(二19a),就是沒有與作為頭的耶穌基督緊密聯繫,意思就是假師傅企圖在基督的啟示之外,另闢真理的來源。耶穌基督是我們認識上帝、認識真理的唯一渠道。唯獨基督,妄圖離開基督的人,宣稱上帝另外對自己說話作啟示的人,都是「不緊隨元首」,都是「無故的自高自大」。

保羅補充解釋:「全身既然靠着祂(耶穌基督)筋節得以相助聯絡,就因神大得長進。」(二19b)(和合本) 「筋節」就是關節和筋絡,強調的是器官和頭的聯繫。這裏用身體的意象為比喻,說明所有器官都要與頭相連繫,才能維持生命,繼續生長,這是上帝所定的自然規律。同樣在信仰上,任何與基督分割,甚或僅是繞過基督的說法和做法,都是找死的行為,都偏離了上帝所設定的屬靈規律。

離開基督,就算是宣稱父上帝或聖靈是真理的源頭,也是極度危險的。